应老太太的允,不用去万春阁给祖母问安,可一连两日许昭都病魔缠身,身体发热,夜夜于噩梦之中被惊醒。
许老太太忙请了医师,说是气血两虚,精神乏困,所以多生妄梦,只需好好调理即可。
不过许昭所生之梦却极其诡异,竟是周身之人死亡之时。一旦睡下,梦中便尽是族人被扼杀之景,无法插手,只能驻足观望,随后被惊醒。
渐渐地,许昭发现她有些睡不着了。
饭后继续又趴了一会儿,许昭睁开眼,陷入沉思。许墨琛最后总不会连她一起杀吧?
“诶。”她轻唤了声,努力让自己保持精神亢奋。
床侧的侍女有些坐不住,乐着音道:“今儿天气不错,可移步去大梅园散散心,或许走着走着,夜里就能安稳睡着了呢。”
好似躺累了般,许昭脑袋有点沉,轻声回答:“也行。”
青葙是许昭的贴身侍女,注意到她起身,立即上前询问:“姑娘,你可是想出去走走了?”
说着扶了许昭一把。见她点头,青葙转身在衣橱中拿出几套衣服,供许昭挑选。
青葙吩咐妈子丫鬟备了浴水梳洗,给许昭换上了她挑出来的墨绿色长襦裙,又梳了两条辫子,在两边各扎上一朵细小的白色雪绒花。
看着铜镜里粉嫩的小脸,青葙由衷赞美道:“咱们姑娘可真好看。”
镜子中的小姑娘眨眨眼,在身边人的喋喋不休下,她忽然想起许墨琛来。
梦中出现最多的人便是许墨琛,无一例外都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,似乎所有人的死局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一般。
许昭思忖着,踏着步子迈出房门,远远便能瞧见一抹娇小的绿色身影在许府里闲逛。
说起来自从她来到这儿以后,还没好好看看这古代院落是何模样呢,这边走走那边逛逛总觉得新奇。
天气并不算好,暮色微沉,没过多久就下起绵绵细雨,青葙急忙命两个粗使丫头回去拿油纸伞过来。
许昭沿着记忆指的方向胡走,不走几步便被青葙拦住:
“姑娘,过会儿怕是要下起大雨来,还是别再往前,着凉的话就不好了。”
况且,再走可就靠近那个煞星的院子了。
像是应了青葙的话,雨开始大颗大颗地落下来。
许昭偏要去看看,扬着笑一蹦一跳抬步往前走,轻声道:“放心我就去前面一点,不走远。”
见状,青葙不好再阻拦,只紧紧跟在她身后。
循着脑海之中模糊隐晦的路线,许昭不多时便见到了年少的许墨琛。
她探头探脑地,躲在一片树丛边探出去观望。
他被人撞倒在地,嘴角隐隐带着点血迹,一旁是散落的饭菜,仅剩的一点馊食也全都沾了泥土。
一侍童装束的人冷眼瞧着地上的人,嘲讽出声。
“哎哟,我当是哪个不长眼的小畜生冲撞了爷。”
“原是你这有娘生没娘养的小杂种,爷正着急给三爷送茶水呢,却被你这劳什子误了大事。”
少年额前的碎发隐约遮住了眼睛,他的头微微下垂,眼睛却宛如毒蛇一般恶狠狠地盯着俯视他的人,莫名让人脊背发凉。
侍童有一瞬竟被他这副神色吓住,压下心头的不安,只啐了许墨琛一口唾沫便匆匆离去。
望见许昭在不远处,又凑上去恭敬地请了个安:“四姑娘安好,近来我家三爷可念您念得紧,说是四姑娘得空了就过去坐坐,谈谈心。”
见被人发现了,许昭假装整理衣物,咳了两声站定。
雨落得急了些,青葙上前为许昭遮雨,低头附声:“姑娘,他是三公子的书童,唤他丁梓就行。”
“好。”许昭望了丁梓一眼,一本正经地点头应答:“我记着了。”
丁梓颔首,弯着腰退了下去。
雨愈下愈大,两个粗使丫鬟跑过来,为许昭撑起伞,又给披上了一层干净的斗篷。
许昭看向地上的许墨琛,视线与他隔着纷扬的雨滴对上。
那目光,竟是比这凉风还要更冷上几分。
雨打湿了他的衣衫,许墨琛脊背上的血一点点渗出来,异常恐怖。
少年周身仿佛都散发着冷意,阴狠地瞥了许昭一眼,然后默默捡起地上湿漉漉的饭食离开。
“诶!”
许昭想要追上去,却被青葙拉住,“姑娘!万不要再与他沾上关系……太夫人知晓了怕是会不高兴的。”
不晓得是不是错觉,刚刚那一瞬,许墨琛看向她的目光竟充斥着杀意。
许昭看着少年远去。
就是他吗?
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听见他人口中所说的大奸臣,杀人无数、暴虐无道的反派。
他不再是旁观者的只言片语,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她的面前。
“那个丁梓为何要这么欺负他?他们是有仇吗?”许昭问道。
“大抵是受了三公子的指使。姑娘是个心善的,可许墨琛也不见得是值得同情的,此前居然妄图坑害姑娘……”
“总之姑娘离他远些是极好的。”青葙皱着眉,小声提醒许昭。
“可是他……二哥哥背上有血。”
青葙听见许昭对许墨琛的称呼,更拧了眉,但也不好多嘴,低头答道。
“府里最忌讳残害姊弟之事,三公子疑心您失踪是许…二公子所为,太夫人自是怒极,外加姑娘又因此病痛缠身,所以一连几日都对二公子动用了家法。”
许墨琛向来独来独往,又不肯服软,刚刚应是才又领了罚回来。
青葙觉得他心思深,处处藏着危险,更何况还有加害自家姑娘的嫌疑,便不想他再接近许昭。
她听得心里一抖,完了完了完了,许墨琛不会把这事儿扣她头上吧?她冤枉啊!
许昭鼓了鼓腮帮子,继续追问:“二哥哥这次也没有丢下我呀,他为何不向祖母解释?”
另一道靓丽的声线传来,替青葙答说:“还能为何?他一介杂碎,解释也得有人信啊,就这等腌臜东西,你还一口一个哥哥地叫,也不怕失了身份。”
许荆穿着一身粉色的锦绸,金丝线镶在袖口,头上别了一支金钗,手捧着紫檀香炉,身后跟了一群丫鬟婆子。
她在拐角看见许昭,带着乌压压的一众撑伞走过去,睨了许昭一眼。
许荆道:“你怎的舍得出来了,不再回屋躺会儿?我看许墨琛挨板子还没看够呢。”
是因为她才受罚的吗?许昭想着是不是要给他送些药去,免得许墨琛因此记恨上她了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