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人借着纳兰家特制的“避水符”潜入了井底，水流顺着井壁的缝隙涌向深处，眼前的黑暗里渐渐亮起幽蓝的光。
——那是琉璃宫殿的窗棂在水下折射的光泽，殿顶的琉璃瓦上爬满墨绿色的水灵丝，像无数条蛰伏的蛇。
“跟着窥魂镜里的锁链走。”沈不羡握紧长剑，水流在他周身自动分开半尺，那是避水符与他灵力相契的缘故。
苏引昭紧随其后，灵汐扇轻摇，扇风在水中凝成细碎的冰晶，将游来的几条水灵丝冻成冰碴。
沈慕言在后面咋舌：“这宫殿比画里还气派，就是有点太瘆人了——你们看殿门，那铜环上的玄鸟纹，眼珠子居然是活的，正盯着我们呢！”
莫风早已经扣紧透骨钉，目光落在殿前那块石碑上。
碑身被蚀灵符侵蚀得发黑，上面的纳兰祖符只剩下模糊的轮廓，而黑袍人正背对着他们，手里的海镜碎片在碑面划出刺耳的声响，每划一下，碑底就冒出串气泡，锁链的另一端从气泡里钻出，缠向从井口跟来的失魂镇民。
“不好！他在用镇民的魂魄喂碑！”苏引昭急挥扇，一道道水波裹着冰晶撞向黑袍人，却被对方周身的黑气弹开。
黑袍人缓缓转身，兜帽下露出半张被玄鸟纹覆盖的脸，那纹路竟与公孙屠如出一辙，只是颜色更深，像浸透了血：
“啧，守阵人的小丫头没来？可惜了，她的灵枢正好能补全海镜的缺口呢…”
他指尖一弹，海镜碎片突然射出红光，将沈不羡困在红光织成的网里——那网竟是用无数细小的玄鸟羽根编成，遇水不沉，反而越收越紧。
“沈不羡！”苏引昭扇尖点向红光网，扇风聚成的气刃却被羽根缠住，
“这网能吸灵力！”
“用你的冰！”沈不羡突然低喝，长剑在水中划出弧光，故意让羽根网缠得更紧。
“冰能冻住羽根的气孔！”
苏引昭瞬间会意，让灵汐扇翻转，那寒气顺着水流涌向红光网，那些玄鸟羽根瞬间僵硬起来，缝隙里渗出细碎的冰碴。
沈不羡抓住机会，灵力灌注剑身，赤焰突然在水下炸开，这次的火焰竟然不避水，反而顺着羽根蔓延，将整个网烧得噼啪作响。
“有点意思，不过就凭你们？”
黑袍人冷笑，另一只手猛地拍向石碑，碑面的蚀灵符突然活过来，化作条黑蟒扑向苏引昭。
莫风的透骨钉及时赶到，钉穿黑蟒七寸，可却见那黑蟒散成黑气，重新聚在黑袍人掌心，凝成柄骨刃。
“纳兰家的祖符快撑不住了！”
莫风盯着石碑上越来越淡的金光，“沈慕言，想办法把蚀灵符揭下来！”
沈慕言早瞅准了碑顶的缝隙，一个健步踩着殿门的铜环跃上去，却被碑面突然冒出的玄鸟虚影啄中脚踝，疼得差点摔下去：“这鸟还带牙的？！”
“用这个！”
纳兰雪的声音突然从井口传来，她竟也跟着下了水，手里举着块巴掌大的龟甲，正是定水符的核心。
“我爹说这是用玄鸟蛋壳磨的，定能镇住它们的邪性！”
龟甲刚靠近石碑，蚀灵符突然发出凄厉的尖叫，黑蟒般的符身剧烈扭动。
“啊！”黑衣人在水中发出剧烈的嘶吼。
而苏引昭趁机将冰晶注入碑底的气泡，冻住了大半锁链，失魂镇民们的眼神终于有了丝清明。
黑袍人见状，突然将海镜碎片按在自己心口，黑气瞬间暴涨，整个人化作只巨大的玄鸟虚影，翅膀一扇就将沈慕言扫飞出去，直撞向宫殿的琉璃柱。
“不好，他要献祭自己激活海镜！”
沈不羡挣脱红光网，长剑带火刺向玄鸟虚影的喙，却被对方一爪拍向石碑，嘴角瞬间溢出鲜血。
——千钧之际，他瞥见碑面祖符的残痕，突然将剑尖转向残痕。
赤红火焰顺着剑刃注入，竟与祖符的金光残痕融成一团，那团光撞在玄鸟虚影的翅膀上，竟烧出个拳头大的窟窿，黑气如破布般簌簌掉落。
“不，不！”黑袍人发出绝望
“原来如此！”苏引昭瞬间明白，灵汐扇全力挥动，将井底的寒气凝成冰箭，精准地射向那窟窿，
“祖符的灵力能克制玄鸟邪力，你的火能引动它！”
冰箭入火窟，瞬间化作了蒸汽，却在玄鸟虚影体内炸开无数细小的冰棱。
虚影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啸，翅膀乱扇，竟将殿顶的琉璃瓦掀飞大半，水灵丝如暴雨般落下，缠向众人脚踝。
“莫风！！”沈不羡喊道。
莫风蓄力已久，数枚透骨钉带着破空声射向虚影的眼睛
——那处黑气最稀薄，隐约能看见海镜碎片的红光。透骨钉刺入的刹那，虚影猛地低头，巨喙直啄莫风额头，却被突然横过来的琉璃柱挡住
——是沈慕言用后背扛着断柱撞过来的，他肩膀渗着血，却咧嘴笑：“你个鸟嘴再硬，能硬过琉璃？”
琉璃柱被它啄出裂纹，沈慕言疼得龇牙咧嘴。
“哎呦喂！你们快来！”
却死死顶着不放。苏引昭趁机将灵汐扇插入玄鸟虚影的翅膀窟窿，灵力催动下，扇骨化作锁链，缠住海镜碎片所在的位置：“沈不羡！用你的火裹住扇链！”
“好！”
沈不羡剑指苍穹，水下的火突然倒卷，顺着扇链蔓延，与苏引昭的灵力交织成赤青双色的网。
将海镜碎片牢牢锁住。虚影疯狂的挣扎，可石碑却在此时发出嗡鸣，纳兰雪将龟甲按在碑顶。祖符的金光竟顺着水流爬上玄鸟虚影的身体，像无数条金色的蛇，勒得它黑气像卸了气的皮球一样。
“镇民们！”苏引昭对着那些眼神渐清的镇民喊道。
“集中意念想想你们的家啊！祖符能借生人的念力显威！”
镇民们虽仍很迷茫，却下意识地望向井口的方向，那些被冻住的锁链突然发出金光，与石碑的祖符呼应，玄鸟虚影身上的黑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。
“不——！”虚影发出最后的嘶吼，海镜碎片突然从它体内弹出，却在半空被沈不羡的剑气劈中，碎成三瓣
其中两瓣坠入深不见底的江沟，最后一瓣被苏引昭的扇风卷住，落在她掌心——那碎片上的玄鸟纹，竟与望霞石上的锁灵纹隐隐相合。
玄鸟的虚影彻底溃散，黑袍人的尸体缓缓浮起，脸上的玄鸟纹已褪成灰色。
沈慕言瘫坐在琉璃瓦上，揉着肩膀：“这趟水下之旅，比冰谷还折腾。”
莫风检查着石碑，蚀灵符的黑痕正在消退，祖符的金光重新流转：“纳兰前辈的祖符保住了，镇民的魂魄也回来了。”
纳兰雪将龟甲嵌回石碑的凹槽，井水开始倒流，带着镇民们往井口浮去：“家父说，淮江的黑气源自海镜碎片的邪气，现在碎片碎裂，暂时不会再有异动了。”
沈不羡望着苏引昭掌心的海镜碎片，那碎片正微微发烫，与他剑柄的温度奇异共鸣：“另外两瓣碎片坠入江沟，恐怕会顺着水流漂向东海。”
苏引昭指尖拂过碎片上的纹路：“看来东海之行，避不开了。”
说话间，琉璃宫殿突然震动，殿顶的水灵丝纷纷脱落，沉入水底化作细沙。沈慕言指着殿内深处：“你们看，那里好像有扇石门，刚才打斗时没注意到。”
石门上刻着与海镜碎片相同的玄鸟纹，只是纹路上布满青苔，像被封印了很久。沈不羡伸手触碰，石门竟缓缓开启，里面没有金银财宝，只有座半塌的石台，台上摆着个青铜匣子，匣内铺着的丝绸上，绣着半张东海海图，图的角落标着个朱红的“蜃”字。
“蜃楼岛。”苏引昭拿起海图，“林清河信里提过，离火朱砂最后出现在蜃楼岛。”
沈不羡将青铜匣收好，水流已开始将他们往井口推送：“看来下一站，就是蜃楼岛了。”
他看向苏引昭掌心的海镜碎片，碎片上的纹路正与她扇骨的冰晶纹相贴，发出细碎的光。
而在无人察觉的江沟深处，那两瓣坠入的碎片正被一个暗流裹挟着，缓缓拼合成半只玄鸟爪的形状，爪尖直指东方的海平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