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堪回来的时候，宋举荷依旧坐在沙发上发呆。手指有意识无意识地在杯沿上画着圈。
“怎么这么晚了，还没睡？”时堪把衣服挂好。
“我心里有事，睡不着。”宋举荷垂首。
时堪顺势也坐在沙发的另一头，与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：“工作上的事？”
“我现在心里有点猜想，但我不确定。”她把茶几上的杯子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。此刻的杯子，就像是她摇摆不定的心。
“和这个案子有关？”
窗外不知何时就下起了小雨，沙沙声虽然不大，却衬得屋内更静了起来。
“时堪，如果我说，我好像对这个跟踪案有点眉目了，但是，我又不能确定。”
他只是坐在那里，仿佛就是被绣在沙发上的小人，一动不动。
“那么……我来说，你来反驳我。”她忽然抬头，目光带着一丝寻求确认的急切。
时堪失笑：“这不是明摆着欺负我吗？你们当采编的说起话来滴水不漏，头头是道，我哪说得过你。”他站起身，走向冰箱，“渴了，找点东西喝。”
“拜托，我现在拿不定主意，得找个人帮我参谋参谋。”宋举荷一手扶住冰箱门，头半趴在上面。
时堪的目光倏的落在冰箱旁散落的雏菊上，那束花早已零零落落，有些不堪了。
“这花？”
“我刚买的。”宋举荷的声音没什么起伏。
“怎么搞成这个样子？”时堪顺手开了一瓶汽水，拧开盖子。关冰箱门的瞬间，他眼角余光还是扫到了里面那半根孤零零的油条。
“我说你怎么突然……”他低声。
宋举荷重重靠回沙发上，“据我观察，包油条的手法和花店里包装花束的手法是几乎一模一样的”“你还记不记得，我们曾在早餐店看见过同当天杯子上标签颜色一样的风信子。这些真的只是巧合吗？”
“所以你是怀疑，花店老板和早餐店的老板是跟踪案的共犯？”他手指无意识地攥紧瓶子。
“没有这个可能吗？”宋举荷连声音都放轻了，又带一点点的探究。
“你的依据呢？”他的声音冷静下来，带着职业性的审视，“仅仅就是同样的包装方式？可能这种打包的方式是这一带普遍的习惯？或者，它确实更牢固？”他下意识地揉了揉手腕。“宋举荷，你应该知道，不是做任何事都靠直觉。”
宋举荷微微侧头，她的眼神飘忽了一瞬间，思绪似乎断了片。
客厅霎时间死寂起来，两个人都像被巫婆施了禁言术，鸦雀无声，只有冰箱压缩机启动的微弱嗡鸣。
还是宋举荷先开的口：“可能是我想多了。”
淅淅沥沥的雨下了一阵就停了，湿泥土的气味混合着窗台上那株风信子的花粉香味飘进屋里。
宋举荷早起时，时堪已经出门了。辗转反侧了一夜，早餐店的疑云在她心头始终挥之不去。
“老板，一根油条帮我包起来，一杯豆浆，装袋我拿回家吃。”宋举荷想来碰碰运气。
老板仍旧操着他那一口旧上海口音招呼着来来往往的客人。
刚踏进家门，宋举荷几乎是冲到早餐桌旁边。她按着油条外面袋子的折痕轻轻一拽，袋子应声而开，散落开来！她的心再次躁动起来。
她立刻拿起豆浆杯，目光急切地扫向杯底，那里贴着一个鲜艳的红色圆形标签，像一滴凝固住的血珠！红色？紫色？蓝色？这三种颜色在她脑海中飞速旋转，如同不断切换的警示灯。红色？紫色？蓝色？这三种颜色就像三种信号，怕是代表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特殊暗号。
她的表情明显空白了一会儿，才恢复如常。
就在这时，钥匙在锁孔里被急切地转动，外门被时堪撞开，宋举荷被他吓了一跳。
“你见鬼了？”宋举荷揶揄。
“还真是见鬼了。”时堪大口大口的喘气。他敏锐的盯住桌子上的早饭。
“到底怎么了？”宋举荷饿的咬了一大口油条。
“你先告诉我，豆浆底下有没有圆形贴？”时堪弯下腰，双手扶在膝盖上，显然是一路小跑上来的。
“有。”
他的身体一下子弹跳起来，紧紧盯着她。“红色的？”
“？？？”他怎么知道的？难道学心理的也能透视眼吗？
“红色的。”
他几乎忘了呼吸，肩膀紧紧绷着，立在玄关处原地不动。
时堪几次试图开口，才发出一点点声音。“或许，你是对的。”
“什么？”宋举荷装作不在意。
“我晨跑回来，看见花店的伙计给早餐店送了一大盆红色的风信子。”他深吸一口气，语速加快，“你知道的，风信子这种花，花期长，结合你昨天的分析，我越来越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了。”
宋举荷隐隐有些疑惑，“你刚说，花店的伙计？”
“是啊。”他的声音才恢复一丝清亮。
宋举荷又一次沉默了。“时堪，我们去过那么多次花店，她店里有过员工帮忙吗？”“包括，昨天我去的时候，店里就她一个人啊。”“对了，目前出现了紫色，蓝色，红色的圆形贴，我觉得，它们一定代表了什么。”
时堪的眼睛一转，他狡黠得像狐狸。“红色，在犯罪心理学里，往往是最高级别的警示要么意味着目标被高度锁定，要么就是行动即将开始的信号了。”
“要下手？对我吗？”
宋举荷看了一眼他的脸色，如果透过她波光流转的眼，便可以看得清她的自信。“需要我配合？”
“抱歉，可能需要你配合我们行动，引蛇出洞。这会让你置身险境。”“怕吗？”他的眼梢泛了红色，是天边模糊的一片粉霞。他声音低沉下去，又立刻斩钉截铁地补充，“但我们会竭尽全力确保你的安全。我以我的职业操守保证，我们每个人都会以你的安全为第一位。”“他抿唇。“我本人，也会全力以赴。”
宋举荷咬了一口已经微凉的油条，咽下，清晰地回答：“不怕。”